|
提到建筑师安藤忠雄,除了会发光的教堂外,最为脍炙人口的要数那座嵌在街道狭缝里的混凝土盒子(住吉的长屋)。其中还有一段让人感动的故事在坊间流传:
[ 1 ]
大阪一条不知名的破旧小街上,街坊邻居三三两两围在住吉家的门口,对住吉和他老婆刚刚发生的那场争吵议论纷纷。这个时候正是秋季快要来临的一个傍晚。
“住吉这人脾气特别怪,我们和他作了20多年的邻居也闹不明白,好端端的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了。”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妇女说。
“是啊,现在他老婆也走了,两个儿子也不常来看他,你说他日后怎么过日子啊。”穿着灰布长裙的一个妇女说。
“你们不知道他老婆经常骂他是懦夫吗?”戴黑边眼镜的妇女急切的接上,像是在揭穿一个重要的丑闻。
“真的吗,这么说,他也挺可怜的。”灰布长裙的妇女略带惊讶。
“唉,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,管不了那么多啊。”一个傲慢的妇女插上了一句,然后却径自离去了。
“你们别竟在这说风凉话啊,住吉这回儿正难受着呢。”一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嚷着,随即去拉一个黑脸的男人。“走,腾原君,我们进去跟住吉说几句。”
腾原婉言谢绝,中年男子独自进了住吉的房子,朝着里头的厨房走去。住吉正坐在餐桌边喝着闷酒,那种落败沮丧的神态令中年男子感到不安与同情。没等中年男子开口,住吉先说话了。
“相田君,你不用来劝我,我知道自己已无药可救。”
“住吉君,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,但是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,你可以去寻找一点安慰的。”相田在住吉的左侧坐下,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安慰住吉。
上午的一场倾盆大雨又让住吉的的这间破屋经受了一次考验,时下,雨虽然早已停了,但屋檐上的积水却仍未干,仍然一滴一滴打在餐桌上,有几颗打散的水珠正好溅在相田的脸上。
“这房子漏雨呢!”相田像是被这打在脸上的雨水惊醒,继而劝慰住吉。“住吉君,你不能整天呆在这间阴暗的破房里了,你为什么不到外面见见阳光呢?”
住吉好像是突然若有所悟,抓住了相田的手急切的说:“相田君,你说的对,我需要安慰,我需要阳光,但是我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经厌倦,我忽然有个想法,我想用我所有的积蓄把这间房子翻修一遍,你知道,这是我的家,我唯一还想继续呆下去的地方。”
住吉顿了顿,把小杯里剩下的白酒喝了个干净,用一双流露着期盼的眸子望着相田,恳切地说:“如果可能的话,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建筑师把我的房子设计一下?你认识的人多,你应该可以的,噢,我不能付很高的设计费,你知道我的情况,这件事就拜托你了。”
“住吉君,你放心好了,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,你自己要保重身体。”相田满口答应,并起身告辞。
[ 2 ]
两天后,相田告知住吉已经帮他找到一位年轻的建筑师。这位建筑师叫安腾忠雄,刚从欧洲游历回来没多久,新开的事务所也离这里很近。相田还说安腾并不太在乎设计费的多少,他更希望能为住户作一些真正好的东西,并把安腾的名片交给了住吉。
住吉按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和安腾取得了联系。第二天下午,安腾过来看住吉房子的现场环境并询问设计要求。住吉已备了一些小酒小菜,邀安腾入屋坐会儿。
安腾问住吉:“住吉先生,你们这条小巷看起来有些破旧,这二十多年来,应该都没有修缮过吧?”
“是的,你看我这间破房子就知道了,这是我祖上留下的,二战以后到现在一直也没有机会修缮一下。”
“哦,那我能了解一下你对你这间房子的重新改造具体有什么要求吗?”
住吉叹了口气说:“我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人,又不懂建筑,实在提不出什么要求,我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,你可以明白吗?”
安腾非常礼貌地说:“住吉先生,我当然会尽力为你考虑,但是,如果方便的话,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的经历呢?”
“这个当然可以的,你知道,现在我的老婆也已经离我而去,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。”住吉停下来喝了一口酒,若有所思。
“记得我在中国的时候非常兴奋,哦,我当然是说那时侯的感觉。中日战争爆发的时候,我参了军,被派往中国作战,我和我的父母就是在这里依依惜别。后来,我所在的部队战斗力很强,在中国的华东地区,我们杀了很多中国人。噢,这个事情我现在简直不敢想。那时侯,我和战友们都沉浸在狂热的兴奋中,以为日本很快就可以征服世界了,但是你知道,事实上,它只是一个骗局。”住吉哽咽了一口继续说。
“战争结束后,我回到日本,我的父母却已经不在了,到处都是美国鬼子拿着枪在路上晃来晃去,我当时真恨透了这一切。”
安腾注意到住吉的脸上微微的泛着一点泪,心里显得有点不安,静静地,耐心地等着。
房间里的空气非常凝重,住吉好像是在一间教堂里讲述耶稣的苦难。
“和我一同回来的战友说我们都被日本政府骗了。日本战败了,老百姓都跟着遭了殃,我的父母在战争中死去,我虽然活着回来,但是我能做什么呢,我连找碗饭吃的能力都没有,几十年来,我只学会了怎样把刺刀捅进中国人的身子里。”住吉真的开始抽泣起来,仰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。
“安腾君,这些事你可能不会明白,不过不要紧,让你见笑了。”住吉用左手顺势将脸上的泪拭去。
“后来我在亲友们的帮助下某得了一分保安的职业,并成了家,日子开始有一点好的迹象。但是好景并没有很长,这个年头已不是我的父母生长的那个时期。政府的新闻总是在报道日本的经济正在高速发展,奥运会也将要在日本举行。但是这些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,我家除了添置了几件新的家用设备以外,就是添置我和我老婆的争吵。还有,我们单位的人以前是有说有笑的,现在突然都变的不爱说话了,大家都只顾着拼命的工作,微笑都成了一件很稀有的东西,反而看到一些人喜欢一个人到餐馆里喝着闷酒,就像我现在这样。我听人说这都是政府鼓励竞争上岗的缘故,美国人很早就这么干了。”
住吉看了安腾一眼,显得有点羞愧,好像一个小孩承认了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。
“后来我体会到了,那天,我的上司领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跟我说‘这个年轻人将接替你的工作,你被安排了一个仓库保管员的新职位’。我看着上司严肃的脸孔,连个为什么都没敢问。回到家,我的老婆开始骂我是懦夫,我感到不可思议,她以前是那样的温柔。”
住吉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声不屑的冷笑。安腾注意到住吉的脸微颤了几下。
“我开始变的烦躁不安,开始摔东西,我感到我在家里都没有了说话的分量两个儿子都开始疏远我,没多久他们就搬出去了,于是家里只剩下我和我老婆的争吵。安腾君,我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,我现在是只想呆在家里,相田君说我需要阳光,你说,我真的需要吗?”
安腾有些不知所措,坐直了身体向前略倾着说:“住吉先生,我能理解你的感受,我年轻的时候当过拳击手,那时侯我也是感到孤独和紧张。但是我现在只是个建筑师,我想我应该把你的房子做好,我不能帮你分担更多的烦恼,我为此感到难过。”
神话背后的现实 | 安藤忠雄:住吉长屋 | 建筑学院 http://www.archcollege.com/mobil ... amp;ivk_sa=1024320u
|
|